巡山笔记:与森林对话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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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玉松
  每年春暖花开季节,凯里工务段谷硐林场里,云杉、松树、柏树、香樟等各种树木郁郁葱葱,鸟语花香,仿佛世外桃源。现年52岁的徐浩江,是这个林场的第9任“森林之王”。
  (一)驻守林场
  谷硐林场位于贵州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麻江县谷硐镇,是一块距离铁路43公里、面积多达1441亩的铁路林地。1959年1月7日,贵州省第一条铁路——黔桂铁路全线通车。鸣着汽笛的火车驶过谷硐镇,第一次轰隆隆开进省城贵阳。随着铁路的运营,谷硐镇有了火车站,有了养路工区。因谷硐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1959年初,贵阳铁路分局都匀工务段谷硐林场因铁路绿化需要应运而生。它紧靠黔桂铁路,每天一趟又一趟客货列车鸣着汽笛,在茂密的林区中穿行。
  谷硐林场鼎盛时期,是工务段下属的一个领工区部门,有着30余名干部职工。他们开荒拓地,植树造林,修枝、嫁接、施肥,培育各种苗木,为黔桂铁路沿线提供各种绿化用树苗。经过一代又一代铁路林务职工的辛勤耕耘,这块昔日的荒坡上渐渐绿树成荫、大树参天,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林场。
  2008年9月,黔桂铁路升级改造完成后,老黔桂线都匀至贵定区段因改线弃用,新黔桂线不再经过谷硐镇,谷硐林场却保留下来,仅留下一名铁路职工驻守。他们诙谐地把自己称为“森林之王”。随着铁路机构改革的几度变迁,2008年9月,都匀工务段撤销,并入贵阳工务段。2023年2月,黔桂铁路麻尾至小西堡区段划交中国铁路成都局集团有限公司凯里工务段管理,谷硐林场也随之划归凯里工务段管理,属于该段都匀桥路车间都匀桥路检查工区的一部分。
  (二)和“东风”巡山
  每天,徐浩江的工作就是巡查山林,防火防盗,守护这片森林的安全。
  大黄狗“东风”熟练地用嘴拱开林场大铁门,和主人一道出门。“东风”是前任“森林之王”老李养的,名字也是老李取的,寓意它像铁道线上奔跑的东风型机车一样威猛。
  早上,大山里的雾还未散尽,山雀刚叫第一声,徐浩江已经踩着露水往林子里去了。工具包里装着巡山日志本、防蛇药,还有一把磨得锃亮的柴刀。刀把上缠的红布早褪成了暗褐色,和树皮一个颜色。
  “东风”突然冲着崖壁狂吠,徐浩江眯起铁路工人特有的鹰眼——三十米高的峭壁上,几株独花兰草正在风里摇曳。这是山里稀有的兰花科植物,去年他在巡山日志本上画过它们锯齿状的叶片。
  正午的阳光漏进落叶松林,在树下的间隙空地上织出丝丝金网。徐浩江掏出牛皮封面的册子,这是林场的“树木户籍簿”。他突然发现,卷边本子壳皮还印着“都匀工务段”的红色字样。每棵大树都有专属页:15号红豆杉,2016年遭雷击后用劈开的铁路枕木做支撑架;032号银杏,树洞里每年春天准时出现大尾巴松鼠的绒毛垫。徐浩江认真核对着,检查它们的状况,还不时用柴刀给树修一下枝。
  “呜——”“东风”突然冲着云杉林低吼,这是发现盗伐痕迹的警报声。徐浩江闻声奔跑过去,蹲身查看断枝切口,判断树的年龄。他手指在年轮上摩挲的动作,和当年检测桥梁隧道裂纹时一模一样。
  “沙沙——”烟棚坡的松林里传来异响。老徐顿住脚步,右手已经按在柴刀的柄上。突然,一只拖着长长五彩尾巴的锦鸡从树丛里飞出。这家伙惊慌失措,把草丛窝里的蛋都弄得滚落出来了。老徐连忙把蛋捡回窝里,带着“东风”继续巡山。
  (三)暮色回响
  正午的日头大,老徐在一株法国梧桐树下的阴凉里歇脚。树皮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刻痕是之前调皮的林务工留下的,如今早被新生的树痂覆盖得只剩下一道道淡印子。他摸出巡山日志本,纸页泛黄卷边,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振兴坡发现盗伐马尾松三棵,树桩切口平整,疑用电锯。”再往后翻:“野猪毁坏园山坡小叶女贞苗二十余株,补种马尾松。”
  傍晚的夕阳把层林染成琥珀色,十年前补种的云杉苗,如今已蹿得比人都高。山风掠过林海,掀起层层叠叠的松涛。徐浩江摸出口琴,吹起电影《铁道游击队》里那支插曲《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口琴声融进森林的暮色里,惊起一群山雀,扑棱的振翅声和着远山的回响,恍惚间竟像有千万人与他和着旋律。
  夜色漫上来时,徐浩江打开林场屋子里的灯。林场的灯光在漆黑的山坳里不过针尖大的光点。但他知道,等到后半夜月亮爬过林场后山上的鹰嘴崖,整片山林都会浸在银辉里,就像漫山遍野的月光在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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